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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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的脸,苍白、消瘦,鼻子大概刚才被撞破了,流着暗红色的血。

    马凯的身子不住地扭动着,嘴里喃喃自语:“血……快止住……”邓伟突然很想用枪柄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来一下,可是他及时地克制住了自己。

    他站起身,厌恶地一挥手:“带走!” 7、一颗子弹(1) 马凯在归案后第四天终于开口,很痛快地承认了这四起杀人案是自己所为。

    不过他坚持认为,自己杀人吸血是为了自救,因为他和他父亲、哥哥一样患有严重的贫血症。

    看守所特意找了医生给他做身体检查,结果证明他的血液完全正常。

    由于事实清楚、证据充分,所以市局决定尽快移送检察院起诉。

    邓伟在电话里向方木简单告知了案件的进展情况。

    方木提出要跟马凯面谈一次,邓伟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这次面谈被安排在看守所的一间会客室里。

    会客室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都被固定在地上。

    四周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铁门。

    几分钟后,马凯步履蹒跚地被两个看守带进会客室,按在了方木对面的椅子上。

    为了取得马凯的信任,方木要求邓伟和两个看守都出去。

    邓伟答应了,出去后把铁门锁了起来。

     资料显示,尽管幼年丧母,但是马凯在26岁之前一直是一个正常成长的男孩子,高中毕业后直接升入大学,大学期间除了一次考试不及格之外没有任何人生瑕疵。

    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小公司任业务员,平时虽然与人交往甚少,不过也没表现出精神错乱的征兆。

    如果说马凯一直在一条普通却平坦的人生之路上按照固有的轨迹匀速前行的话,那么他26岁之后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就此改变了他的一生,也让四个无辜的人命丧黄泉。

     方木要探求的,就是他两年来的心路历程,这也是全案中所有谜题的答案。

    谈话并不是很顺利,马凯只是神经质地唠叨着,不过方木还是从他逻辑混乱的言语中证实了自己最初的猜想。

    马凯的情况属于典型的非精神病性精神障碍。

    由于父亲和哥哥先后因白血病辞世,他对自己的血液情况越来越焦虑,整天担忧自己的血液会慢慢干涸,逐渐恶化为妄想症,发展到最后,他不惜杀人饮血,以“补充”自己的血液。

     面谈结束,方木准备走的时候,厌恶地对马凯说了句:“你不可能再祸害任何人了!”然后就去按提醒外面开门的红色按钮,外面的邓伟正在接电话,没有听到。

    方木屏住呼吸,又一次按下了红色按钮,还是没有反应。

    他感到额头上一下子布满汗水。

     “看守去上厕所了吧。

    ”方木假装漫不经心地回到桌前坐下。

    他故作镇静地抬头看看马凯,却吃了一惊。

    马凯的眼中已没有了刚才的信任和恳切,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敌意。

    方木很紧张,刚才那句话肯定让自己的处境变得非常危险,他现在必须转移马凯的注意力。

     “你头上的伤怎么搞的?”方木问道。

    马凯没有作声,只是死死盯着方木。

    方木突然想起,邓伟提起过,马凯在进看守所的第一天夜里袭击过其他犯人,这些淤伤大概是拜看守和其他犯人所赐。

    “你袭击了其他人?”马凯还是不说话,呼吸开始变得粗重,眼神也一下子变得饥渴,仿佛一只蝙蝠看见猎物。

     方木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可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马凯站起身,伸出一只枯瘦的手,向方木的脖子上抓来。

    方木一直绷紧的神经彻底崩溃。

    他大叫一声,从椅子上滚落下来,连滚带爬地跑到桌子对面,隔着桌子和马凯对峙。

    两个人像在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一样围着桌子转圈。

    马凯瞪着血红的眼睛,呼呼地喘着粗气,嘴角是随着呼吸喷出的泡沫。

    好几次,马凯试图跳上桌子,都被方木抡着书包打退。

    书包里的东西四散飞舞着,落在地上。

     马凯终于失去了耐心,又一次跳上桌子,向方木猛扑过来。

    方木往后退了一步,不料踩在了一根圆珠笔上,仰面摔了一跤。

    马凯趁势压在方木身上,双手摸索着方木的脖子。

    方木一边阻挡他的手,一边奋力曲起右腿,猛地一脚蹬出去,把马凯踹出好远。

    趁他在地上翻滚呻吟时,方木爬起来,跑到铁门前,拼命地敲打着,大叫救命。

    还没敲几下,就感到马凯从后面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倒在地。

    刚才的搏斗已经把方木的力气消耗殆尽,他的挣扎越来越无力,而急欲吸血的马凯虽然看起来瘦弱不堪,可是在血液的诱惑下却越来越疯狂。

     7、一颗子弹(2) 方木看着马凯大张的嘴离自己越来越近,本能地扭过头去躲避,却把自己的颈动脉暴露给了对方。

    马凯粗重的呼吸喷在方木的脖子上,仿佛能想象到那一排尖利的牙齿咬进皮肤的剧痛。

    “救命……”方木就像两年以前,在烈火中那样,在心里狂喊道。

     方木听到铁门被重重地打开,有人冲进来,紧接着,马凯按住自己肩膀的手松了下来,他的整个人也软绵绵地从方木身上滚落下来。

    邓伟伸手把方木拉起来,方木摇晃了一下,忙伸手扶住桌子。

    马凯已经被几个看守七手八脚地按在地上,正在戴手铐和脚镣。

     一切都结束后,邓伟硬拉着方木去了一家饭店,非要请他吃顿饭压惊不可。

    几杯酒下肚,两个人的话渐渐多起来,邓伟的脸有一些红,他说:“老弟,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要是没有你,这案子指不定什么时候能破了呢。

    ”方木抿了口酒,笑着摇摇头。

    邓伟又问:“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的地方。

    比方说,你是怎么判断出马凯的长相的?还有他的住址、家庭背景什么的?” 方木把酒杯放在桌子上:“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给了我一些现场图片和分析检验报告。

    之后,我们又一起去了一次现场。

    这些信息带给我这样一种印象:混乱。

    这让我觉得凶手可能是行为证据学中所说的‘无组织力的连环杀人犯’,就是指那些病态的,存在严重精神障碍的人。

    由于他们的理智和社会性功能都已丧失或者相当迟钝,而且已经部分或者全部地脱离了现实世界,因此,他们实施犯罪的现场往往具有一些显著的特征。

    例如犯罪往往是一时冲动;以熟悉的地点为目标;犯罪现场随意而且凌乱;现场到处可见大量的物证等等。

    而在这一系列杀人吸血案件中,现场都明显体现出上述特征。

    ” 邓伟专心地听着,方木接着说:“我之所以判断马凯长得很瘦,一方面是因为凶手曾和被害妇女有过激烈的搏斗,另一方面是因为我感觉到这个人在犯罪时表现出一种极为焦虑的情绪。

    试想,如果一个人在这种长期存在的焦虑情绪下生活,他的饮食肯定不好,会表现出营养不良的征兆,所以他可能是个瘦弱的人。

    而一个连基本的饮食起居都照顾不好的人,对个人卫生肯定也无暇顾及。

    而且他极可能是独居,因为如果有同居亲属或长辈,那么他人的开导与劝解也会减轻他的焦虑,不至于最后恶化成妄想症。

    他发病也应该就是最近几年,因为如果他早就有这种病态心理的话,他早就下手了,而最近几年并没有类似的案件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