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紫雪融霜暖·锡盒锁胶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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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砚生袖中滑出本蓝皮簿子:"这是晚生上月抄录的龙江关船引。

    " 他翻开泛潮的纸页,"汪家三艘沙船报的是运棉,实载桐油八百桶、生丝一千五百担—按《大明会典》,私运军需物资当杖一百,流三千里。

    " 知意忽觉掌心紫雪丹微微发烫。

     她记起父亲书房有本书蚕病篇有载,紫雪丹药性畏潮,需用生石灰裹存——汪家船舱若真垫了石灰,那些桐油桶怎会洇出水渍? "父亲且看!" 少女顾不得闺仪,将荷包掷出车窗。

     "紫雪丹遇潮即化,汪家船底的桐油桶......" 话音未落,汪承宗突然暴起,宝蓝潞绸如夜枭般扑向荷包。

     陆砚生蟹壳青衣袂翻飞,锦袋中的桑苗契书迎风展开,正露出户部尚书方钝的朱批。

     汪东主收势不及,竟将契书撕作两半。

     "撕毁官牒,罪同欺君!" 沈明允声震码头,远处城楼谯鼓恰敲三更。

     陈璠软轿悄然后退半丈,蟒纹轿帘严严实实垂落。

     陆砚生弯腰捡起残破契书,自怀中取出个锡盒:"晚生备着鱼鳔胶呢。

    " 他蘸着江风里的水汽粘合纸页。

     "听闻汪东主在苏州设有裱褙铺?这等手艺该是熟稔的。

    " 汪承宗突然狂笑,腰间碎琉璃叮当乱响:"黄口小儿!你当应天巡抚的改棉令是儿戏?" 他自袖中抖出卷黄绫。

     "此乃严阁老亲笔书信,命江南各府广植木棉以供九边将士!" 沈明允身形微晃,官靴陷入桐油渍里。

     知意急得攥断帕角——严嵩手书堪比圣旨,父亲这七品推官如何抗衡? "严阁老明鉴。

    " 陆砚生忽然对着京城方向深揖。

     "晚生这批桑苗原是栽在江西卫所屯田。

    " 他自袖中又取出一函。

     "这是宁王之后朱统鑍亲笔,愿以废藩之地试种新桑。

    " 码头倏然死寂。

     当年宁王谋反伏诛,其族裔虽得保性命却成禁忌。

     汪承宗手中黄绫忽如烫手山芋,陈璠轿中传出瓷器碎裂声。

     "好个陆三郎!" 沈明允突然朗笑,笑声惊起夜栖的白鹭。

     "本官倒要请教,这十万桑苗如何过得了鄱阳湖?" 陆砚生指尖拈起片残桑叶:"晚生雇的是都昌陈氏的粮船。

    " 他转向汪家沙船。

     "与汪东主运棉的船队同日发舶,正巧在湖口遇上备倭水师。

    " 知意忽觉天旋地转。

     她忆起上月随母亲往天妃宫进香,见漕船桅杆如林遮住半江,原来那时陆家船队已悄然过境。

     汪承宗突然闷哼一声,宝蓝绸衫前襟洇开暗红。

     那赤膊棉工趁机高喊:"汪家强占桑田时,打杀我堂兄的血衣在此!" 一领染褐的短褐掷在青石板上,惊得轿夫连退三步。

     陆砚生忽然走近车窗,突然转身,什么也没有说。

     知意心跳如擂鼓,借着灯笼红光细辨叶脉。

     那齿痕排布竟似松江府舆图形状,叶尖处一点朱砂痣般的红痕,恰落在黄浦江淤田位置。

     "来人!" 沈明允突然喝令,"取本官刑名匣来!今日便在这十六铺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