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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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试图压下已经漫到喉咙里的眼泪。

     邹良伸手过去,握住宋迎春的手腕,低低问道:“你怎么了?” 那一握,让宋迎春身体的眼泪疯狂上涨,淹到头顶脑袋发胀。

    他睁开眼,闸口大开,眼泪一颗颗落下。

     “你知道,五个月的孩子什么样吗?” “你知道五个月的孩子,怎么弄吗?”他挣开邹良,反手抓住邹良的手腕,很大的力气。

    他的大眼睛不甘心地朝邹良看着,向他讨要说法。

     “我知道,我知道。

    ”邹良回答,他不知道五个月的孩子什么样,也不在乎。

    他知道的是宋迎春现在很难过,难过到自己能感同身受。

     “一块一块的。

    ”宋迎春的颤抖传到着他的手臂上。

     五个月的孩子死了,在手术台上变成肉块,从玉玲子的身体里夹出来。

     “都是血,都是血。

    ”宋迎春的哭腔变得激烈刺耳。

     鲜红一片,血肉模糊。

     “是个男孩子。

    ”宋迎春嚎啕开来,哭声在空旷的溪滩上无限放大,惊扰到这里沉睡的鱼和鸟。

     小孩子已经发育出了成熟的器官,在某块肉上,被宋迎春看见。

     宋迎春一句句讲着,画面一帧帧在邹良眼前滑过,压迫他紧崩的神经。

     莫大的慌张感袭来,撞击着邹良高傲的天性。

    怎样安慰宋迎春?怎样让他好过一点?他能不能不哭了?高考失利都比不上此刻无力。

     宋迎春垂下头,眼泪反射着月亮和塔上的光,大颗地、晶莹地落在滩石上。

    他的手依旧抓得很紧,像是借着邹良的身体才能站稳。

    邹良站得用力,绷着身子不敢动弹,沉默地陪着宋迎春。

     “迎春、迎春。

    ” “你别哭了。

    ” 邹良乏力地安抚着。

     宋迎春的哭声渐渐小了。

    他抬起头,深深地呼吸几下,快速地擦擦眼,几秒后恢复了正常神情。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大良……” 他又猛然间松开手:“对不起。

    ” 邹良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宋迎春便仓促告别:“大良,我先走了。

    ” 邹良一个人站在溪滩上,宋迎春的背影融进溪边高大的直柳林中,模糊不清。

    走出溪滩,挺拔的身影在村道上又变得清晰遥远。

     邹良站得累了,蹲坐下来。

    他想抽烟,可宋迎春不在。

    邹良对自己很不满,他复盘了一下刚刚的对话,自己没有承接好宋迎春的悲伤,不是一个好的开解者。

     小臂的皮肤上,还记得那阵强硬的力量感,邹良后知后觉地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