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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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颠腾,“该当的,什么叫奴才?这不是进了宫才这么自称么,等出了宫就是正经官宦人家小姐。

    你为我们家办事儿,我不感激你不成白眼狼了?” 素以头回看见这么自谦的皇亲,“我是旗下人,就算到了天边都是万岁爷家的奴才,出了宫也一样。

    ” “姑娘真是明白人儿。

    ”小公爷大加赞赏,又借着由头使劲瞧两眼,到底刚病愈,那巴掌小脸儿白条条的,血色不济。

    他砸吧下子嘴,“不成啊,姑娘还是没好利索,怎么办呢,要不我去见见万岁爷?” “别,您的好意我心领。

    ”素以忙摆手,她现在的口碑不大好,再让小公爷出面,叫乾清宫里的主子爷拿哪只眼睛看她?眼下实在是忙,没工夫和他磨嘴皮子,只好蹲个福说,“您瞧今儿到点了,我手里活儿撂不下。

    就在这儿分了道,有话咱们下回再说,成吗?” 不成也不行啊!小公爷无奈点头,“得,下回就下回吧!不过我问你,下回见着我,你还能不能想起来?”他是满含着期望的,可她霎着一双大眼睛愣愣瞧他,看样子是不能够。

    他自问最善解人意了,一锤手掌心,“这么的,多见几回就记住了。

    你要是随了扈,咱们在热河可以常见……嘿,这个想法真好!” 素以还没回他话,他喃喃念叨着“真好”,背着手朝宫门上去了。

    迈开四方步一摇一摆的走着,大辫子垂到屁股底下,辫梢儿上系的宝蓝穗子荡荡漾漾,一副旗下大爷作派。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只不过容易把听客带得摸不着边。

    素以瘟头瘟脑的扶扶额,把手伸进荷包里搅搅,金银角子碰撞得噗噗响,一大把还挺沉。

     夹道走到头,碰巧遇上妞子从永康左门里出来,远远招手迎上前,把包袱往她手里一塞,“我怕你来不及往回跑,寻了个借口到内务府办事去。

    再过会儿宫门就下钥了,你带上东西过去吧!里头有水有干粮,饿了就吃。

    ”说着抬头看天,“也不知道夜里会不会再起雾,恁么露天呆着,真怕你身子撑不住。

    ” 素以叹口气,“我是贱命耐摔打,没事儿。

    ” 可不,家里再抬举着,进了宫就是伺候人的下脚料,有什么可说的?忍着吧!妞子看她抱紧了包袱,闷着头往乾清门那儿去了。

     时候赶巧,正逢军机处章京们下值出宫。

    她在八字影壁前站着,人家虽是不经意的一瞥,还是叫她浑身不自在。

    脸上热烘烘的,丢人透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挨着墙上花盒子,拿脚尖蹭蹭地,心里说不出的凄惶。

    这霉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以前没觉得日子难熬,到了临了不如才进宫那会儿。

    她这几年做姑姑,体面还是有些的,现在罚提铃,面子里子都没了。

     自怨自艾一阵,铃铛掏出来,垮着两肩往天街东头走。

    昨晚一夜没睡,今天不争气,好不容易病了,谁知道这么快病气就散了,弄得不上值又不行。

    到底还是很虚,走路脚底下打飘。

    才站定了,拔长了耳朵听梆子声,那头皇帝从乾清门上出来了。

    高高的个儿明黄袍子,即便离得远,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派头,一露面就震慑人心。

     他看见她了,脚下顿了顿,沉着嗓子说,“你过来。

    ” 素以本来打算跪下磕磕头,送走了算完的,可是人家不,人家叫她过去。

    今天阴了一整天,昏昏的天幕倒扣着,连着那红墙明黄瓦,还有鎏金狮子鎏金缸,样样都黯淡无光。

    她心里打突,嘴里应个嗻,硬起头皮垂首上前蹲福。

    自己料着大概不妙,昨天说好了要随驾往畅春园的,今早立马托病赖了。

    索性一直病着倒好,偏偏这会儿又熨贴了,叫人怎么不起疑呢! 真是窝囊人窝囊一辈子,干点坏事使点小计谋,成一半坏一半,还不如老老实实跟到园子里去。

    她是死心了,爱怎么就怎么吧!问问她自己的意思,手脚乏力,恨不得就地躺倒下来。

     皇帝打量她,木讷讷一张小脸,嘴唇上血色也发淡。

    大双眼皮,眼下有青影,的确像个病西施模样。

    他转转手上扳指,“听说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