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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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海琪站在树下阴凉处,看着张千军老泪纵横地刨他师父的坟,心中实在想不起,当年和这个老道土有过什么故事。

     也许是一个无心的在情景之下的约定,让这个人等了一辈子? 这真是有点触霉头,多少人定下的誓言,当下都是真切的。

    男人嘛,在某几个时刻,你让他去死,他也真的会为你去死。

    但毫无例外总有明白过来的时候,那时候你为他们去死,他们都未必愿意承担这个名声了。

    还真有人在情景之外,仍旧心心念念一个情景之中的约定,一辈子?那她真要看看这副情骨长的什么样子了。

     张海琪明事理很早。

    “卷阀”本质上是一个对真相工作的机构,南洋档案馆其实是一个收集真相的部门,有实际事物的真相,也有人和人之间的真相。

     真相是什么呢?这是个泛泛而谈的词语,总结下来,不过就是:人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这个世界上,人心和历史都有一个统一的特征,就是无限靠近真相,却无法抵达真相。

    世界上历史学家很多,却逃不过故纸堆头的限制,没有一个历史学家或者考古学家敢和你说:当年发生的事情就是这样的。

    人中也有很多敏感之人,就算能够大概知道别人心境,也绝不敢断定,某人当时就是如此这般想的。

    然而,能靠近多少,却是可以有所训练的。

     “卷阀”在张海琪看来,就是一个无限靠近人心的体系。

    这种靠近,也让她不得不变成一个无信之人。

     “人后之言,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听得的。

    ”х? 人和人说话,表面上的话再难听,咬紧牙关也总能听完,但是“卷阀”常常以不同的面目出现在同一个人身边。

    很快她就发现,人这种生物,就算是在面前如痴的恋人,转身在自已另外的朋友面前谈起你来,却也可能轻蔑得难以入耳。

     朋友恋人如此,兄弟父母竟然也会如此。

     “人后之言,常常如此,不管是君子小人淑女泼妇,都难以一张嘴论人。

    那人后之轻蔑傲慢,再转回人前,嘴脸已尽是可恶。

    人皆如此,有何约可守,又何必守约?” 她此时还是想起了胡碧亭这个人。

    这是泉州当时一个丝造厂的公子,留洋回来,放着家里的生意不做,一直吵着要办学。

    书倒是读了很多,自由恋爱,娶了自已的女学生,各种传言沸沸扬扬。

    后来那个女学生上吊死了,胡碧亭去了日本。

    在日本又是一样的情况,再娶了一个日本女人,那个女人后来在长野的公园里也吊死了。

    胡碧亭再回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年近四十的人,他在码头上碰到了张海琪。

    那一天张海琪穿着旗袍,海风下,短发飘动,漂亮得犹如一个精灵。

     胡碧亭对她展开了疯狂的追求,所有的细节,都不可怀疑地诠释着他疯狂地爱上了她。

     正是这种爱让张海琪心中有着深深的寒意。

    已经死去两任挚爱的人,可以毫无伤痕地如此爱第三个人,这种爱诡异异常。

    如此心力强盛的爱人,在说出那些情话的时候,脑中就没有一丝恐惧吗? 这个男人不太对劲。

     那年冬天,和张海琪一夜长聊之后,胡碧亭吊死在了自已的公寓里。

    ??? 张海琪没有告诉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连葬礼都没有参加。

     小张哥只知道,那第一个死去的女学生,也是张海琪的学生。

    胡碧亭最开始追求这个女学生的时候,张海琪远远看着,就觉得这个男人有一股邪气。

    去码头见他,是去听听胡碧亭的人后之言。

     从胡碧亭的死相来看,并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