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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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今年十六岁,在祖国的贵族少女中,出嫁得已经算是晚了。

    她十三岁和教王圣格里高利二世的养子西泽尔公爵订婚,至今没有见过这位公爵殿下,也不曾见过他的哪怕一张画像。

    虽然对于这桩婚姻本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不过女人的天性还是让她不能不关注自己未来的丈夫。

    她倾听父亲和教王国来使的对话,询问曾经出使教王国的大臣叶素盟,翻阅一切和西方有关的书,以此来获得一点一滴的消息。

    不过很遗憾的,关于西泽尔·博尔吉亚,也就是她未来丈夫的消息出奇的少,这个身份高贵的男人于去年正式获得了公爵的封号,那一年他才十六岁。

    但是西泽尔公爵在翡冷翠看起来是个异类,他几乎不接近任何人,偶尔出席社交活动的时候也会戴着面具,似乎对于他而言无处不是假面舞会。

    而可笑的是,这位公爵居然还是位教土。

     第一次听老师说起假面舞会的时候原纯就有种难言的厌恶,这种活动给她的感觉就像是翡冷翠这座城市,五彩缤纷而腐臭,上面还插着俗艳的雄雉尾羽。

    原纯学习的是成为东方淑女的一切礼仪,虽然她自认自己算不上一个东方淑女,不过她确实很善于用几枝兰花和菖蒲插出一盆雅致的花来。

    她喜欢东方式的美,就像兰花,剑一样素而孤独,可现在她必须面对适应假面舞会和翡冷翠的一切,好在她已经为此学习了整整三年。

     女侍引她进入一间小而精致的祈祷室,在长桌边坐下,行礼退了出去。

     原纯放松了一些。

    这件屋子的墙壁很高,不大的窗子开在极高处,透入的光线足够照亮屋子。

    一面墙都是书架,另一面上装饰着带博尔吉亚家族玫瑰徽章的剑和盾,中间一张长桌,桌子中央的银盘子里是新鲜的绿色玫瑰花,想必是新换的。

    原纯警惕地四顾,她的手隔着长裙,贴着自己的大腿按下去,按到了父亲在她十岁那年赠予她的礼物“青丝”。

    这柄锐利的薄剑被她用皮带束在了大腿上,幸好她的双腿修长,这件婚裙裙幅又大,才不致在坐下的时候露出痕迹。

    她不太能说出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剑鞘贴紧大腿的感觉让她觉得安全。

     墙壁上的时钟在滴答作响,西方的巧匠善做这种精密的机括。

    原纯的目光被吸引过去,钢铁铸造的指针在重锤往复摆动的作用下有条不紊地旋转,时间即将到下午的四时。

    对方已经迟到了,而这是她和她未来丈夫的第一次见面,明天早晨他们就将举行婚礼。

    原纯很讨厌等人,即使是她的父亲。

     屋子里有第二个呼吸声。

     原纯收回目光,心里猛地抽紧。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身黑色礼服的年轻人已经坐在了长桌的对面,正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原纯意识到这个人可能是谁,而她是晋都原诚的女儿,不能怯场。

    她笔直地以目光回击。

    年轻人大约十六七岁,和所知的一样,脸色苍白瘦削,一头半长的头发,天然就是蜷曲的,蜷曲的黑发从额前垂下一绺。

    他戴着一付细丝框的圆片眼镜,目光从镜片后面透出来,阴阴的有几分邪意。

    不过仔细看他的眼睛,会发现无所谓邪意或者正气,他的瞳仁一片漆黑,像是墨点的,根本看不出眼神。

    他的衣服精致讲究,领口扎着东方产的丝绸领巾,袖口缀着华丽的蕾丝,袖口里露出同样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蕾丝袖口和苍白的手上都沾了墨水点,这往往是一个贫穷的书写匠才会有的标记。

    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刚刚奋笔疾书了些什么,不过毫无疑问,他不是洗澡换衣之后洒上香水,准备充分地来看新娘的。

     时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两人都没有移开目光,第一轮的交锋没有分出胜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