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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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哈哈哈……拿着鸡毛当令箭,可把你威风坏了。

    ”王浩肆无忌惮的嘲笑着。

     晨雾中的火车站月台被此起彼伏的告别声笼罩,激昂的《东方红》旋律在蒸汽机车的轰鸣中时隐时现。

     姜柔抱着两床蓝白粗布捆扎的棉被穿过人群,深一脚浅一脚踩在积水的青砖地面上,洗得发白的靛蓝工装领口翻出一截雪白假领,在灰蒙蒙的晨色中格外醒目。

     冯玉的嗤笑突然卡在喉咙里。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个逆光走来的身影——原本瘦小畏缩,八竿子打不着一个屁的姜柔仿佛脱胎换骨,苍白面颊上未愈的擦伤非但不显狼狈,反衬得眉眼如初雪般清冽,不仅会为自己辩解了,还懂得反驳自己了。

     最刺目的是那两床厚实棉被,捆绳上别着的铝制饭盒渗出油星,在蓝布表面晕开小片金黄。

     “姜柔!”冯玉的红围巾被寒风掀起,像团燃烧的火苗,“这被子该不会是偷拿家里的吧?”她故意提高声调,引得周围知青纷纷侧目。

     孙小小刚要开口,冯玉已裹着红围巾又阴阳怪气道:“带这么多家当,当是逃难呢?”她崭新的“妇女能顶半边天“搪瓷缸在挎包上晃荡,“北大荒可不要娇气包。

    ” 捆绳摩擦青砖发出簌簌轻响。

    姜柔将碎发别至耳后,腕间青紫在晨光中一闪而逝:“冯同志,这两床被褥是杨阿姨值了七个供销社大夜班换的。

    ” “北大荒那边天可冷了,我多带两床棉被很合理吧!”姜柔又看向冯玉身后那行李和带着丝丝霉味的被子。

     冯玉嘴角微低,没错,她就是嫉妒,嫉妒姜柔明明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野孩子,凭什么带的行李比她的好那么多。

     曲乔梁的钢笔尖在花名册上悬停,墨水滴在“柔”字最后一勾。

     她抬头直视冯玉,“冯同志要是冷,我可以借你半张棉花票。

    ” 人群响起压抑的笑声。

    冯玉指甲掐进掌心,用到掉漆的搪瓷缸撞在挎包纽扣上哐当作响,不过一下又变了脸,“小柔我们不是好朋友嘛,我在关心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