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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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筠之在陪嫁的鹿皮箱子边坐下,这些鹿皮温暖华美,可内中却并无多少嫁妆。

     陛下赐婚不过半年,大哥卢笢之就在赌庄将钱财挥霍一空。

     她的陪嫁是阿母从娘家求来的,寥寥可数。

    兰娘心疼她,叫小努多多猎鹿,自己剥剖清洗,缝制了十数个鹿皮大箱子。

     兰娘说,陪嫁少,但范阳卢氏的面子不能丢,何况阿筠嫁的,是当红的北境都尉。

     接下来的十日仍是马不停蹄地赶路,越往北走,风景逐渐萧瑟起来,肃杀阴沉的天色、冷原荒草,像午后做不完的梦。

     马车在道上缓行,颠簸中筠之睡得很浅。

     她被窗外细竹折断的脆声惊醒,卷起车帘,路边的青竹已被白雪冻成琼枝,关山汾水上下一白,雪片密密斜斜地飘了漫天。

     纷纷何所似,柳絮因风起。

    谢道韫,咏雪联句 长安近八九年都是暖冬,筠之很久没有看雪了。

    她披着大毛毯子下车,仰起脸,让雪花落在自己的脸颊和头发上,冰冰沁沁的一小块。

    她舍不得掸去毡毯上的落雪,凑近一看,原来雪花不止有六边形的。

     秦协礼刚出汾州城,还未下马,就远远看见卢筠之纤纤一握的侧影。

    浮白天地间,她像雪做的玉人,发上两只妃色发饰,此刻像为她停留的蝴蝶。

     她柳眉低垂,鼻尖和脸蛋都冻得粉红,却依然笑意盈盈,任凭细雪在她睫毛上堆成白色的羽扇,又落进毡毯领口下的白皙脖颈里。

     协礼很快偏开头。

     枕上书,千峰雪,同行近一月,他第一次见卢典记这样的笑脸。

     她看书时也窈窕,只是带着老学究的书卷气,远不及此刻鲜活真诚。

     他之前也识得一位西京长大的望族千金,那位是博陵崔氏后,事事恣意,笺纸非云纹彩笺不用,茶饭非佳肴珍品不食,自己和项元如有不应,她便眨着沾泪的眼睛撒娇,定要差遣差遣他们才好。

     但卢筠之不同,行路颠簸、粗茶淡饭,她从无抱怨吩咐,质性很韧。

    如果少些稀奇的问题,她很适合在自己麾下谋个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