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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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风城,这座镶嵌于苍翠山峦怀抱之中、被碧波穿城而过的庞然巨物,此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攫住。

    往日里流淌的生机与喧嚣,被一种粘稠、沉重且诡谲的氛围取代,如同凝固的琥珀,包裹着内里躁动不安的虫豸。

    贯穿全城的血脉——金鳞道,此刻呈现出一种病态的亢奋。

    商贩们的叫卖声拔得极高,尖利得刺破耳膜,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来,试图穿透那无处不在、令人窒息的沉重空气。

    绫罗绸缎在正午毒辣的日头下,反射出近乎炫目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光晕,仿佛要灼伤路人的眼睛。

    奇珍异宝陈列在摊位上,流光溢彩,价值连城的珠光宝气此刻却显得如此突兀,晃得人心烦意乱,如同在焦土上点缀的虚假宝石。

    酒楼食肆里,鼎沸的人声混杂着烤炙油脂的噼啪声、浓烈酒气与蒸腾的肉香,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与热浪,喧嚣得几乎要将那些雕梁画栋的屋顶掀翻。

    车马粼梭,人流如织,摩肩接踵,每一处街角、每一扇敞开的店铺门楣,都蒸腾着一种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般的虚假繁华。

    然而,这喧嚣的表象之下,底色却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沉郁灰暗。

    一种难以言喻、深入骨髓的紧绷感,如同深秋旷野上无声无息蔓延开来的、浓重刺骨的寒雾,悄然渗透进每一块被鞋底磨得光滑的青石板缝隙,钻入每一扇雕花木窗的纹理,缠绕上每一个行人的脖颈,随着每一次呼吸,沉甸甸地压入肺腑。

     敏锐的感官,无需刻意捕捉,便能清晰感受到这层繁华表皮之下,整座城池正发出低沉而危险的震颤。

    巍峨高耸的城门洞,那曾吞吐八方来客的巨口,往日里松散甚至带着几分慵懒的氛围早已荡然无存。

    身着锃亮玄铁甲胄的卫兵,如同钉子般楔在入口两侧,他们的眼神锐利得如同盘旋在苍穹、锁定猎物的鹰隼,冰冷地、毫不掩饰地审视着每一张试图通过的面孔。

    汗水顺着他们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冰冷的胸甲上,瞬间蒸发。

    对于那些行色匆匆、眼神飘忽游移、额角渗出细密汗珠的陌生面孔,盘问变得尤为苛刻。

    卫兵队长的声音短促、冷硬,每一个问题都像淬火的刀锋,直劈要害,不容闪避:“籍贯?来处?目的?城内可有接应?停留几日?”登记簿在书记官手中翻动得飞快,劣质墨汁淋漓,一行行潦草的名字和语焉不详的去向密密麻麻,爬满了纸张,透着一股不祥的、令人心头发毛的清快。

    这勤快本身,就是警报。

     城内纵横交错的青石主街,“踏踏踏”的沉重脚步声,其密集程度远超平日数倍,如同沉闷的鼓点敲打在每一个居民的心坎上。

    一队队身披厚重玄甲、手持森冷长戟的巡逻兵士,踏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带着强烈威慑意味的整齐步伐,沉重地碾过古老的石板路。

    铠甲叶片在每一次抬脚落地的瞬间剧烈摩擦、撞击,发出冰冷刺耳、令人牙酸的“嚓嚓”声,连绵不绝,如同一头蛰伏于地底的钢铁巨兽,正焦躁不安地磨砺着它足以撕碎一切的爪牙。

    他们头盔下的目光,不再是例行公事般的松懈与漠然,而是高度凝聚,如同实质的探针,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蓄势待发的杀伐之气,锐利地切割着街道两侧的每一寸空间。

    那目光扫过路边摊贩惊惶的脸,掠过行人匆忙避让时麻木的眼神,甚至穿透临街店铺虚掩的窗棂,仿佛要将任何一丝可疑的迹象都挖掘出来。

    空气被这金属的洪流和肃杀的眼神挤压得近乎凝固。

     消息的巢穴,那些如同城市毛细血管般遍布街巷的茶馆酒肆,此刻更是暗流汹涌到了极点。

    往日里高谈阔论、意气风发的喧嚣,被一种刻意压低的、如同蚊蚋嗡鸣般的嘈杂取代。

    一张张或紧张得面色发白、或兴奋得双眼放光、或揣测得眉头紧锁的脸庞,凑在一起,交换着灼热的气息和真假难辨、捕风捉影的信息碎片。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茶叶的苦涩、隔夜酒水的酸馊和一种名为“恐惧”的无形味道。

     “听…听说了么?”一个瘦削得如同竹竿、眼窝深陷的中年人,几乎把干裂的嘴唇贴到了同伴油腻的耳朵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抑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