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血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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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丰九年的四月,鄱阳湖上弥漫着浓重的雾气,黎明前的湘军大营里,火把如血,将雾气染成一片暗红。

     曾国藩站在校场中央的高台上,望着眼前忙碌的士兵们。

     他们正在搭建一座三丈高的祭坛,坛身用新伐的松木搭建,上面铺着猩红的绸布。

     坛前摆放着七口青铜大鼎,鼎中盛满清水,水面漂浮着新鲜的花瓣。

     "涤帅,祭坛已经准备妥当。

    ",左宗棠快步走来,声音压得很低,"按照您的吩咐,七鼎对应北斗七星,松木取自岳麓山巅,绸布是长沙最好的绣坊特意赶制的。

    " 曾国藩微微颔首,目光却越过祭坛,望向远处雾气笼罩的官道。

    "周宽世何时能到?" "胡抚台的亲兵刚刚传来消息,已过十里亭,半个时辰内必到。

    " 左宗棠顿了顿,"涤帅,三河一役,李续宾部六千将士全军覆没,唯周宽世一人得脱,此事..." "我自有计较。

    "曾国藩打断了他,声音低沉如铁,"今日血鉴,既为祭奠亡魂,亦为砥砺生者。

    周宽世能活着回来,是天不亡我湘军。

    " 左宗棠不再多言,转身去安排仪仗,曾国藩独自站在高台上,晨风吹动他的胡须,露出下面紧绷的下颌。

     三河镇的消息传来已三个月有余,李续宾战死,六千湘军儿郎埋骨他乡,这消息如刀割般日日折磨着他。

     校场四周,四千湘军精锐已列队完毕。

    他们身着崭新的号衣,腰佩长刀,神情肃穆。

     没有人交谈,只有铠甲偶尔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香气,那是从长沙运来的檀香,混合着松木的清香和湖水的湿气。

     "来了!"不知是谁低呼一声。

     远处官道上,一队骑兵破雾而来。

    为首的正是胡林翼派来的亲兵统领,他身后跟着一匹瘦马,马上坐着个身形佝偻的人影,披着一件破旧的斗篷。

     曾国藩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下高台,校场上四千将士同时转身,面向官道方向,动作整齐划一,铠甲摩擦声如雷霆滚过。

     骑兵队伍在校场入口停下,那个披斗篷的人艰难地翻身下马,落地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两名亲兵连忙上前搀扶,却被他挥手拒绝。

    他慢慢挺直腰背,掀开斗篷的兜帽,一张布满伤痕的脸暴露在火光中。

     右眼上横贯一道狰狞的刀疤,左颊凹陷,显然是牙齿被打落所致,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透着不屈的光芒。

     "罪将周宽世,拜见涤帅!"他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却格外清晰。

     校场上四千将士同时单膝跪地,长刀出鞘,刀尖向下插入地面,这是湘军最高规格的迎接礼。

     曾国藩站在原地未动,只是死死盯着周宽世的脸,那张曾经英俊的面容如今布满伤痕,但更让他心痛的是那双眼睛里深藏的愧疚与痛苦。

     "三河一役,"曾国藩终于开口,声音如铁石相击,"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