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郊外国营药材仓库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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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着身后几个年轻学徒比划着。

    “小的只有指头大,刚冒头的小伙子;大的呢……”他的手比划出一个夸张的圈,“赶上巴掌宽,那是扎根地里十几年的老神仙了!颜色也有说头,嫩的是鹅黄,年纪到了变淡金,再到那种暗金色的,像晒透了的老金疙瘩,那都是十二个寒暑打底熬出来的宝贝!那才是真正养人的好东西!” 他的眼神在灯火下闪烁着微光,如同古玉深处幽幽的荧光。

    院子像一个巨大的、无声的舞台,月光倾泻在堆积如山的药材上,王怀山佝偻着的身影穿梭其间,手中的药块在灯下反射着或温润或干燥的光泽。

    三七被仔细地分置于不同型号的竹匾内,在灯火映衬下宛如古朴沉重的玛瑙雕刻;而那些形状不规则的肥大黄精,更像是古树扭曲坚韧的根须化石,诉说着地底漫长的沉寂岁月。

    时间在无声的分拣中流淌,江奔宇在半梦半醒的混沌中浮沉,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轻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

     “小江同志,醒醒神儿?”一只干枯如柴却力道不小的手拍在他肩膀上。

    王怀山不知何时已蹲在他身边,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疲惫,却也有一抹如释重负的精亮。

     江奔宇猛地坐直,晃了晃有点发蒙的脑袋,腰椎的刺痛让他咧了下嘴,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哦!老王经理……嗯,弄好了?能换了?”他的目光越过王怀山的肩头,投向那堆小山似的分类药材。

    昏黄的灯光下,三七被分成不同的堆码,规整有序,如同不同品级的军阵等待最后的检阅。

     王怀山站起身,指着一个最小堆但品相最完整的:“瞅这儿,最好的!二十头!”见江奔宇茫然的眼神,他耐心地掰着手指解释:“‘头数’就是算账的秤星子!五百克——就是咱老秤一斤——有多少个整块的,就叫多少‘头’!头越少,说明单个越大,年份越足,熬出的精气神也越旺!值钱!”王怀山语气带着传授秘诀的郑重,“这堆二十头,一斤里只有二十来个壮小伙子似的,都是五六年打底的好货!那边,那一小堆三十头的,也不错……再旁边是四十头、六十头……八十头、一百二十头这些,就只能剁成粉当碎料填进药丸子啦!” 江奔宇心头烦躁得如同点着了火绒,噼啪作响。

    “打住!老王经理!”他猛地抬手,声音骤然拔高,带着不容分说的锐利,像把刀子劈开了空气中弥漫的药材知识和夜的沉滞,“您老人家懂这个,我不懂!也犯不着懂!什么二十头三十头,在我这儿它就换票子!您只管报个数,多少钱一斤?多少钱一堆?大数多少!我等钱赶路回家歇着,骨头架子都快坐塌了!”他拍了拍早已麻木酸痛的后腰,动作幅度过大,牵得腰椎一阵锐痛,让他眉头紧锁。

     王怀山似乎没料到他反应如此直接激烈,被呛得一口气梗在喉头,怔了足足两三秒。

    夜风吹过空旷的院落,卷起一丝尘土,周围几个悄悄竖起耳朵的工人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王怀山脸上那点生意人特有的精明褪去,深深看了江奔宇一眼,那眼神像是头一次真正把眼前的年轻人瞧进眼里。

    “小同志……”他嗓子似乎更哑了些,像砂纸摩擦着粗糙的木板,“你……就不怕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在这秤砣药包子上,昧你几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江奔宇忽地笑了,白森森的牙齿在灯下闪过一道微光,那笑容里有不加掩饰的坦荡,也带着一抹近乎冷酷的现实算计。

    “您骗我?”他语气轻松,带着一丝混不吝的痞气,“行啊!那您也就只能赚眼前这一哆嗦的便宜!过了今晚,我保管一粒三七渣子、半寸黄精须子,也不会再往你这后院带!杀鸡取蛋的蠢事?我不信您老这双眼睛瞧了一辈子药材,还分不出个长久和眼前!”他看着王怀山眼睛深处那点复杂的东西,语速飞快地继续压上一块重重的砝码,“再说了,我这路数……这货怎么来的……后面有没有别的门路,您大概能猜到几分吧?”后面这句他说得声音极低,带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却如同小石子投入深潭,瞬间在王怀山平静的脸庞上激起一圈圈无法忽视的涟漪。

     王怀山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年轻人这通又亮又辣的话,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剖开了温情脉脉的买卖面纱,直抵赤裸裸的利益核心。

    他浑浊的眼珠深处闪过一丝暗芒,刚才那些七拐八绕的等级标准,瞬间失去了所有绕弯子的必要。

    “好,好!”老经理苦笑一声,那笑容干瘪如同揉皱的干药叶,带着无奈也带着几分认命的释然,“咱们公事公办!”他舔了下因紧张而干裂的嘴唇,报出的价码清晰利落,每一个字都像沉甸甸的铜子儿: “上道儿的野生家养混搭货,按市价走!茯苓个头不错,但量太大,行情就……三块到三块五一公斤走(三块钱的批发价)。

    ”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堆精挑细选的三七,眼里流露出专业的评估,“三七呢……好东西!咱们分得也细:二十头那堆金贵,算八十块每公斤;三十头这堆,六十五块……四十头、六十头这些混着出,均价拉到七十元一公斤……”他飞快地心算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黄精也是好东西,统货(不分等级)统一按七块钱每公斤算!”他报完,又习惯性地补充道,“药市有涨有落,过了今晚,这价就得另说!” “停!”江奔宇再次生硬地打断了王怀山絮絮叨叨的行情解释,那眼神如同饥饿的豹子盯上了动弹不得的猎物,“合理就成!数!多少钱?!快算!”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即将到手的急迫,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冰冷的拖拉机挡板,哒、哒、哒……每一下都敲在王怀山紧绷的神经上。

     王怀山嘴唇哆嗦了一下,手从脏旧的工装口袋里艰难地掏出一个油亮的黄壳小本子和一截铅笔头。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吸足那浸透在空气里的药材气息,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捏着笔,凑到本子上,借着昏暗的灯光,每一笔都写得极其缓慢艰难,额角的青筋微微贲起,嘴唇无声地颤抖着: “茯…苓…三千五百七十斤……三块钱算……”他声音发飘,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小本子上洇开一团团铅笔的深色印记,“三五一十五……三七五二一……七三五二一……块!三七……五百九十一斤……七十块算……五九四十五……七九六十三……再乘上七十……四一三七零块!还有黄精……八百九十五斤……七块算……五九四十五……七九五十六……六二六……6272块!” 最后的加总环节,王怀山的心跳快得像要炸开,喉咙干得发苦:“统共……一万零七百一,四万一千三百七……六千……二百……七十二!一…一一共是……五万八千三百五十二块!”他猛地抬起头,那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