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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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律师告诉他,容翰民的说客求到南京,实业部便要财政部调款三百万,准备接管申成,改为国营。

    理由仿佛是资不抵债,管理混乱。

    而且,他们想要的还远不是第七棉纺厂这么简单,而是整个申成数千万的产业,预备付出的代价却只是区区三百万而已,这算盘可就是打得太好了。

    所幸后来听说穆骁阳也插手要管,财政部又只凑了两百来万,这才作罢。

     洋人,官家,帮派,唐竞一个个数下来,不禁觉得讽刺。

    对于实业商人来说,这三者当中随便来自哪一方的觊觎都是无妄之灾,但好在如今觊觎申成的不止一方。

    各股势力暗流涌动,互相较量,结果反倒架出一隅空隙,叫容翰民喘过了这口气。

     “这样的市面,北方眼看又要打仗,延期一年,筹款三百多万……”朱斯年摇头,后面的话不用说出来,彼此都明白。

     事情其实远远没有了结,几方债权人的态度都已经很清楚。

    再增加贷款额度是不可能的,如果一年之后容翰民还是无力清偿所欠英商银行的本利,几家华资银行就准备以银团方式参管整个申成纺织系统。

     这个结果,穆先生当然乐见其成。

    但以容翰民的性格,很难说能不能接受得了,但这却也是现实中最好的办法了。

    总之,萧条的还是继续萧条,觊觎的还是在觊觎,苦苦挣扎的却不知还能挣扎多久。

     宴席一直到午夜才散,唐竞离开时在电梯里碰到乔士京。

    起初只是寻常寒暄,直到电梯门合上,轿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乔秘书忽然道:“你那个唐人街的朋友回来了。

    ”。

     这句话来得实在突然,唐竞怔了怔才明白这是在说谢力。

     “他现在做什么?”唐竞问。

     “跟着锦枫里的大小姐,”乔士京回答,“什么都做。

    ” 电梯门再开,这对话便告结束。

    两人道别,分头走了。

     唐竞驾车穿过夜幕下的城市,远近霓虹闪烁,还是那种叫人不知今夕何夕的繁华,仿佛根本没有一触即发的战火,或者大厦将倾的危机。

     许多旧事在眼前重现,他看到暗处蛰伏的眼睛,像是等着最后清算的时刻。

    脑中又转出那个念头来离开上海,一走了之。

    那样的话,所有这些事便都与他无关了。

     经过魏祝氏一案,周子兮品出些做茶馆律师的味道,更加欲罢不能。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觉得这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每一天都是时光飞逝。

     此后兜来的几桩生意,多半还是烟毒案子。

    其中一件的委任人名叫王尔曼,在亚培尔路被缉毒组的便衣包探盯上,以疑似有烟毒交易为由对他进行搜身。

    根据包探的说法,当时从他身上搜出一小包吗啡,共计三格兰姆,于是将其拘捕。

    本来只需缴纳数十元罚款就可获释,但王尔曼却是个顶真的,在预审时就大呼冤枉,拒不认罪受罚,被捕房一直拘押至今,已有一周之久。

     与他同住的朋友在茶馆找上周子兮,要说证据也没有,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