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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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番话精炼缜密、步步紧逼,将周兴刺得面红耳赤,无一语能辩解。

    他对外疾呼道:“来人来人!将此妖妇拖下堂去!” 协礼急得冒汗,转头却见项元泰若无事,反而面露赞许之意。

    他急忙举杯,对周兴敬道:“府君何必同妇人置气?先饮在下一杯罢。

    ” 项元见筠筠竟急得搬出窦都督来压人,不禁垂眸笑了。

    其实她方才的话句句在理,只是这样引经据典、大讲道理的方法只能说服冯典那样的温儒,却说不动这些浸润官场多年的老豺狼。

     富户那头以八两、十两买田,他们对朝廷报十五两一亩地,等过完明账,差额的银子再和富户们六四、七三分成。

    受灾的耕地有四十五万余亩,倘若他们能兼收二十万亩地,一亩少说净赚三两,至少六十万两银子入账。

     算盘敲完,这样大一笔钱,叫人不认亲娘也使得。

    故而除了死,这帮老竖还能怕什么? 项元道:“撇开云州军情不谈,周长史知道,此前闹出反贼的几名刺史,哪个不是就地伏诛?若压价买田逼出了反民,微臣的官帽保不住事小,可若连累崔刺史抄家流放掉脑袋,周长史还觉得以粮买田还是好主意么?” 周兴终于无话可说,只拱手向崔挹怒道:“崔府君,这宋璟夫妇以下犯上,您到底管是不管?” 崔挹捻须沉吟,对项元道:“哎,宋县令,我明白你的苦心。

    但周长史在潞州为官五载,你初来乍到就冲撞上级,实在不该。

    你呢,携夫人对周长史罚酒两杯,今日就此退下罢,便算赔礼道歉了。

    ” 哪有叫她罚酒的道理?协礼立时伸手拦道:“宋夫人…和宋县令不善饮。

    由我代饮罢。

    ” 项元纳罕,阿礼今日实在古怪。

    他素来懒得应付这些两面三刀的鼠辈,今日却主动举了三五次杯,是有何心事么? 后来协礼仍被崔挹和周兴拉着死灌,散了席,回官驿的路上只觉得头疼欲裂。

     夜雨潇潇,马车缓缓驶于途中,协礼倚在窗前,车轮碾过水洼的声响好细微。

     车厢里湿漉漉的,雨水滑落油纸伞尖汇出交错的水痕,油纸、浆糊、发霉的竹骨,种种味道混着潞州黏腻潮湿的空气,叫他胸口闷得喘不上气。

     回房时协礼仍醉醺醺的,他头重脚轻地关上门,将呼啸的风声拒之身后。

     他喝得酒气熏天,浑身都滚烫虚浮,几只手脚好似踩在云上,踩入一层醒着的梦乡。

    协礼甚至闻到空气里有甜芋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