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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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思索,难道武后和二武兄弟又有新棋了?论礼教,陛下以先帝才人为后,天家纲常早几十年就乱了;论幼子,自然是八皇子李旦;可兵败么,哪来的兵? 项元抬头,望向红炉微火前娓娓道来的妻子。

     筠筠白日究竟在观云殿做什么呢? 这是他一生中最珍视的时刻,雪水新茶,围炉昼话,他的妻眉目和润地替孩子们讲着书,小犬儿也在红毯边安眠。

    可她也和自己一样,珍视这久别后安惬的团圆吗? 项元敛目,平静道:“光庭,方佑,你们先回家罢,我还有话要和姐姐说。

    ” 下一章可不可以让邵邵吃肉,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但明天确实吃肉,唉嘿嘿 第0056章折竹 “广庭怜雪净,深屋喜炉温。

    ”宋之问《冬夜寓直麟阁》 项元送两个孩子出府上车,回来时筠之已经挪入了暖阁,屋中沉水倦熏,温暖如春。

    当初他觉得这方宅院好,有一半是为这间无须烘炭的暖阁。

    除了墙面以椒泥涂制,阁底更铺有环状凹道,流水在其中缓行,冬日热水以蒸气将阁中地板烘暖,似有日暄;夏日注冰凌凉水,如居泉下。

     房内绣帘半垂,筠之解散了发髻,垂落着满头鬓黑可鉴的长发,领口露出一段莹白温香的颈。

    她双目微垂,斜倚竹编薰笼旁,轻轻抚着肚子,柔声诵读手内的半卷诗经。

    见项元回来了,她放下书,仰面笑道:“夫君原本要说什么?” 庭院的雪光反射在案上妆镜里,又映在她因暖热而微微发红的脸颊上,衬得本就安恬的筠之愈发明净,别是人间冰雪魂,肌肤绰约清如玉。

    杨基《宜秋轩梅》 离开前,他向筠之承诺会让善无草原再无战事,带她策马去桑干河边看日落,她也答应自己远离朝局,一定保护好自己。

    如今岁暮,他的确大胜而归,可筠之呢,还能记起自己当时的叮嘱么。

     项元本想好好问问她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可许是梨云木沉水香消、薰人头昏,又许是这世上自己拿她最没办法,话到嘴边项元却说不出口,良久才憋出一句:“我肩膀疼。

    ” 他在榻边坐下,褪去圆袍,解开中衣衽带,露出了裹着大片纱布的肩膀和大臂,强烈的铁锈味扑面而来,还杂着红花药味。

    那纱布扎得凌乱而松垮,外层渗出大片的乌黑血迹,全靠干涸的血液将层层纱布浆硬、糊在一起。

     而项元至少是活着回来的人。

    并州兵败时,无数的牺牲将士被留在焚着战火的炼狱里,留在那座恶臭的、惨叫的、血流不止的人肉堆里。

    伤兵们仓皇撤退,项元算伤势较轻的一批,还搀着、背着断手断脚的士卒,踩着同伴绵亘千里的尸骨和血河,在烈日下,拖着比兵败更沉重的耻辱良心,干渴地逃着。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曹松《己亥岁二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