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交址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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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德二年冬,交址布政司衙门的青石板缝里钻出赤色稻苗。

    黄福蹲身捻起一穗,指尖搓开稻壳,簌簌落下的竟是暗红砂粒——三日前,他刚向朝廷递了《请罢兵疏》。

     “血砂浸土三寸,犁头翻上来都带腥气。

    ”老农的斗笠压住半张溃烂的脸,“黎利军寨飘黑幡那夜,全州稻田都这样了……” 檐角铁马骤响,黄福猛抬头。

    五匹驿马踏着血砂冲进城门,为首骑士背插的“八百里加急”令旗上,钉着半截蜈蚣似的降真香木——正是幽冥当铺召唤生意的信物。

     红河三角洲的浓雾中浮起柏木柜台。

    杨士奇的官靴陷进血砂,身后二十名锦衣卫的绣春刀正在鞘中哀鸣。

    当铺掌柜的烟杆敲了敲柜面,雾里浮现出交址二十年战事的走马灯:张辅南征的象阵踏碎村寨,明军粮车在丛林里腐烂成白骨巢穴。

     “典当物:大明在交址的杀伐业障。

    ”杨士奇将户部账册拍在柜上,纸页间蹦出惨叫的磷火,“所求一事:让交址三司官吏平安撤回广西。

    ” 掌柜的指甲划过账册最后一页的赤字,夏代龙玺“咔”地盖下印鉴:“业障重三万七千钧,只够换三百条命。

    ” 雾中突然伸出黎义军的长矛,矛尖挑着颗戴大明官帽的头颅——正是昨日被斩的巡按御史。

    血砂顺矛杆流进柜台,凝成“忠烈祠”三个甲骨文。

     黄福在溃兵营地熬药时,发现砂锅底沉着红晶。

    负伤的千总灌下药汤不到半刻钟,突然抓挠着胸口嘶吼:“忠字碑!碑在咬我骨头!” 衣甲撕裂处,皮肉下凸起碑形硬块。

    黄福的银针刚刺中“碑额”,针尖“滋”地腾起青烟——那根本不是毒疮,而是无数血砂聚成的微型祠堂,梁柱间还有米粒大的冤魂抬着“靖难忠臣”牌位游行! “黎利的降表里掺了当铺砂。

    ”随军医官掰开死者口腔,舌根钉着半截降真香,“活人吃下血砂,五脏六腑会长出忠烈祠,死得越壮烈,祠堂香火越旺!” 营地外传来象鸣。

    黎利军的战象驮着贴满符咒的巨石踏来,石上刻的竟是黄福亲撰的《交址赋税考》——当年他安抚百姓的德政碑,此刻成了索命的镇魂石。

     杨荣的帅帐扎在倒悬的忠烈祠下。

    这座本该立在河内的祠堂,昨夜被龙卷风拔起后倒插进明军大营,横梁上吊着三百具文官尸体,脚踝系着标注“仁宣弃子”的竹牌。

     “他们要的不是土地,是忠烈之名!”杨荣挥剑斩断降落伞般的丝线——每具尸体脊椎都延伸出蛛丝,正把活人往祠堂梁上拖拽。

     丝线尽头连着黎利军阵中的九丈黑幡。

    幡下巫祝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