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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伍至今,他自觉战场上那个杀人如麻的军官应当已经彻底从他身上独立出去。

    可其实没有,如果说昨日朝那几个绑匪开枪的瞬间他还残存了理智,没有要他们的命,那么到下令焚烧储家的时候,他不要讲有所顾虑,心里甚至毫无波澜。

     一个热衷于以杀人作为首要解决手段、心内充斥着愤怒的人,无论如何是没有办法拥有平静生活的。

     沉默了片刻,辜镕抬手轻轻拍了拍辛实颤抖的后背,喉咙干涩,道:“别怕我。

    ” 辛实心里一阵发酸,他收紧了手臂,像一条柔软又坚韧的绳索,要把自己勒进辜镕骨缝里似的拼命地搂着辜镕。

     他说:“我没怕你,我就是心里慌,觉得这样不对劲……镕哥,日子不能这样过下去的,全乱套了。

    ” 被他这么密不透风地搂着,辜镕那颗狂躁不安的心居然慢慢地恢复了平静。

    片刻后,他低头吻了吻辛实的额头,叹息着做出一个决定:“你说得对,再在雪市待下去,没疯恐怕也要被逼疯了。

    ” 任何人都无法在环境中独善其身,辜家树大招风,尤其无法作壁上观,即使解决掉一个储会长,迟早也会有其他别有用心之人盯上来,要求他在这场政治倾轧中进行站队。

     他的背后是整个辜家,他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就是他头上几位从政长辈的态度。

    今日别人可以用辛实引他前去参加一个具有明显政治意味的会议,明日就有人可以如法炮制一桩新的事件。

     一犬吠形,百犬吠声,到时党同伐异,不是人杀我,就是我来杀人了。

     这样动荡的生活他早已习惯,从前他是独自一个人,常常枕戈待旦,全不觉得刀光剑影的日子有什么不对。

    可辛实才从一片满目疮痍的大陆而来,他难道忍心让辛实天天过这样杀机四伏的生活,叫他面对一个多疑嗜杀的自己么。

     庭院里薄荷香浓,风里偶尔还混杂了一丝烟草的气息。

     厅里,辜镕坐在下首的官帽椅上,正座上一左一右是他的叔父和姑母。

     辜镕说:“……四州府的形势愈发紧迫了,我打算去伦敦待一段时间。

    ” 选择伦敦,辜镕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首先,早在战前辜家的大部分人就已迁去伦敦,可以说伦敦已经是辜家族人的第二个聚居地。

    并且伦敦目前的法治环境还算安稳,短时间内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巨大的动荡。

    伦敦的大学也是世界顶尖的,在那里,辛实可以毫无顾虑地念书。

     其次,伦敦的自由港也很丰富,辜家在当地也有自己的港口,因此这次迁移也可以算作是一种资本避险。

    树挪死人挪活,辜家的财富能够累积这么多代,靠的绝不是墨守成规地死守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