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陶碗炸裂时的火星雨

关灯
    七岁的郭静把脸贴在窑炉的窥视孔上,睫毛被烤得微微发卷。

    外婆往炉栅里添着松柴,火星子顺着烟囱往上蹿,在青灰色的天空划出转瞬即逝的金线。

    窑炉里的陶碗们正经历着七十二小时的淬炼,像一群被火神拥入怀中的孩子,而郭静觉得它们更像自己藏在枕头下的玻璃弹珠,在黑暗中等待被晨光吻亮。

     “离远点,当心火星溅到眼睛。

    ”外婆的声音带着窑火的沙哑,围裙上沾满深浅不一的陶土,像一幅抽象的地图。

    郭静往后缩了缩,却仍踮着脚张望——炉内的陶碗坯体已被烧得通红,在幽蓝的火焰里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让她想起去年在河边捡到的半枚蚌壳,里面藏着未成形的珍珠。

     母亲正在院子里筛泥料,竹筛与陶盆碰撞出单调的节奏。

    “这批碗要做三十个,每个口径必须统一。

    ”她头也不抬地说,指甲缝里嵌着深褐色的泥垢,“市集上的张屠户说了,要是碗沿再缺个口,就扣三成钱。

    ”郭静看见母亲手腕上戴着的银镯子,那是外婆年轻时用卖陶碗的钱打的,如今表面已被陶土磨得失去光泽,只留下一圈圈细密的划痕,像年轮。

     窑炉里的温度在攀升,外婆往窥视孔里塞了根细木棍,拔出来时顶端已烧成炭黑。

    “差不多了,该封窑了。

    ”她喃喃自语,用湿麻布裹住手,将最后一块耐火砖嵌入炉门。

    郭静听见砖块与砖块摩擦的声响,像某种古老的密码,而炉内的火焰正透过砖缝往外窥探,像野兽琥珀色的眼睛。

     等待开窑的三天像被拉长的陶泥。

    郭静每天都会跑到窑炉边,把耳朵贴在温热的炉壁上,想象着里面的陶碗正在经历怎样的变化。

    她曾偷偷用铅笔在一块废泥上画过窑内的景象:火焰像蓝色的绸缎包裹着陶碗,而陶碗们在绸缎里轻轻旋转,发出只有它们自己能听见的歌声。

    母亲发现后,用篾条敲了敲她的手背:“别瞎琢磨,陶土是用来换米的,不是让你做梦的。

    ” 开窑的那天清晨,雾很大。

    外婆解开炉门上的铁链时,郭静闻到一股混合着草木灰和釉料的奇特气味,像雨后松林里冒出的蘑菇。

    第一块耐火砖被取下时,炉内的热气扑面而来,带着金属般的灼烫感。

    外婆用长柄陶叉小心地取出第一只碗,釉面在晨光中泛着青白色的光,像冬雪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