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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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上还是只跟他讲道理:“你说这话,自己觉得可行么?旁的先不论,老太太会许你胡来?你身上背着元家的姓氏,是三房仅剩的一点血脉,是要替你父亲母亲延续基业的。

    继母改嫁,你不声不响跟着跑了,族中长老治你一个背祖忘宗之罪,你待如何分说?日后若有幸近身侍上,论起父母亲族,你又预备如何应对?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总说昏话,成么。

    ” “就知道您会这样语重心长地教诲我,可是母亲,儿子……” 遗怜并未许他把话说完,神情严肃地诘问道:“你还想怎样?母子一场,难道我亏待过你?元暮江!你到底在胡闹个甚!来日我去了,不知免除你我之间多少虚情假意,难道不好?偏偏你又不满意,又要到我的婚事里横插一脚,我只问你,安的什么心?” 继母这番话,虽是饱含愠怒,可她看人的眼神,却只有深切的悲哀。

    她似乎怨气深重,可她在怨恨什么呢?是元家,是霍家,还是别的?元暮江不得而知,他只是感觉手足无措。

     他一心只想留下况遗怜,从来也没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对那个人来说,竟是一种难以忍受的负担。

    他已经习惯了意气用事,某些时候甚至可以说得上想一出是一出,他的处世之道,除了给别人带去无尽恼恨,当然不堪大用。

     元暮江赶忙站起来,想给继母一个像样的交代。

    可他连自己的心都归置不好,谈何安抚旁人?三两句话颠来倒去地说,只胜在意思还算清楚。

     “您当年嫁给父亲,原就是无奈之举,现有了更好的去处,能脱离苦海,我自然只有替您高兴的。

    可是,可是您走了,我怎么办呢?我一个人守在原地,叔伯兄弟,如虎狼环伺,无父无母,形单影只,未来几十年,如何熬过?我成日里煎心,害怕您一走了之,无外乎就是为这些,别无他念……” 说着,他又跪下去,重重磕起头来。

     遗怜知道,继子这是在乞求她。

    求她不要这么早离开,求她留下来,陪他长大成人,看他成家立业,其实还是要她守节,要她虚耗青春,然后一无所得地老去,死掉。

     遗怜心里产生了一阵迟钝的牵痛,她不想在元暮江身上冒险下注,天知道人老珠黄的时候,继子会怎样待她。

    大房、二房能想方设法吃三房的绝户,难道元暮江以后就不会变坏,就不会变成一个忘恩负义的混蛋,再堂而皇之吃她的绝户吗? 要知道,她的处境远比他还要难。

    首先,她是一个受世俗偏见的女人,其次,她还是女人中最容易受人诟病的寡妇。

    这两样,几乎就把她以后的路堵死了。

    沿袭了上千年的世道公理,不会为任何人改变,况遗怜这个人身上的诸多为难,亦只能由她自己缓缓而治,别人压根帮不上忙。

     至于元暮江,他再怎样都能在朝廷上混个一官半职,就算他自己不争气,他还有家族可以仰赖,还有老祖母帮他周旋。

    他再怎么说落魄,大不了就跟他父亲一样碌碌无为,照样锦衣玉食一辈子,大老婆、小老婆,不知讨了多少。

    无论如何,男人是不用守节,不用终生寂寥的。

     遗怜心里总怀有这样一种深刻的隐忧,但她没法跟元暮江直言。

    她总不能傻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