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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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暮江左手提着一只笨重的鹅笼,见着秋白,就交出去,问:“母亲午睡醒了么?” 好端端的,拿这个劳什子来作甚么?秋白好奇地掀开鹅笼上的青布,看见里头正装着一对毛色雪白的兔崽子,登时也笑了:“好漂亮的兔儿!” “冯七爷猎的,个头太小,没法吃,送了我两只,拿来给母亲解闷罢。

    ” 说着,屋内已先一步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很着急似的,乒乒乓乓,不知打翻了什么东西。

     元暮江安静地立在原地,含笑听内间的动静,并不说话。

     还是秋白先提了兔子进去:“新来的丫头笨手笨脚的,不知又把甚瓶子罐子打碎了,五少爷且再等等,我这就进去瞧瞧。

    ” 又过了会儿,小丫头才出来请元暮江进屋说话。

     一进去,就看见门边摆着几个大箱笼,倒把元暮江吓一跳,忙问:“母亲收拾东西作甚么?要到哪里去吗?” 遗怜坐在榻上,正笑眯眯地拿禾穗叶逗兔崽子玩儿,专心致志的,对元暮江的话就不怎么理睬。

    一进门就问东问西,她觉得他有点烦人。

     天儿越渐热了,遗怜家常只穿了一件栀子黄齐胸罗裙在外头,薄薄香罗,峭窄春衫,越发衬得眼明黛轻。

     元暮江稍稍错开眼,又问:“汝州舅舅家派人来了?先前怎么一点没听说?” 他以为继母这是点了嫁妆,收拾收拾就要回娘家去了。

    况遗怜毕竟姓况,只要她娘家父母兄弟愿意,她是可以回汝州再嫁的。

     元暮江越发着起急来,甚至想亲手打开那个没贴封条的红木箱子查验。

    最后还是秋白上来拦住他,说:“五少爷这个不分皂白的性子真得改改,怎么,当着三太太的面,爷还想抄检她的东西不成?” 元暮江闻言,一动也不敢动,僵着半边身子杵在原地,只觉天都要塌了。

    又回过头去望向继母,用一种极为无助的眼神。

     霍家的事,既然一开始就没隐瞒,那几箱子金银玉器,也就没什么好遮掩的。

    遗怜顺手摸了摸个头更小一点的那只兔子,只道:“你放心,那是之前霍家抬过来的,约了午后派人来取,不是我的嫁妆。

    ” 那时候的人嫁女儿,家里都会帮着预备颇为丰厚的妆奁。

    况家算得上暴发,继母的嫁妆哪里是面前这几口红木箱子能装下的?元暮江不免在心里暗骂自己是蠢材。

     遗怜见他连耳朵都红了,想是年轻人面皮薄,反而温言道:“坐吧。

    这时候过来,什麽事?” 元暮江从小丫鬟手里接过茶盏又放下,先将蕉叶跟月荞的事说了个清楚,最后才道:“儿子说句不恭敬的话,男婚女嫁,总归还是情投意合的好……” 一席话说得别扭,遗怜听得也有些为难。

    家生下人的婚配,按说不过主人家一句话的事,可如今到底是李佩英当家,凭她那个说一不二的性子,遗怜就算开口,事情也未必会有转机。

     她尚且不敢担保甚么,然而元暮江却惴惴不安地坐在那里。

    很显然,继母肯不肯帮忙,他心里也没有底。

    毕竟不是亲生的,元振文还活着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又不好,这一年多,况遗怜对他,已经说得上仁至义尽了……他不该再给她增添烦扰的。

     说话间,大的那只兔崽子已经因为遗怜总忘记喂她而“嗡嗡”喷起气来。

    元暮江见状,干脆大着胆子走到继母身边,也学着她的样子用禾穗叶安抚小兔子,又低声喊道:“母亲……” 遗怜不禁觉得好笑。

    今天的事真有意思,碰上利益相关,就连不懂事的小畜生也知道争宠献媚。

    笼子里这两只兔崽正为了吃的扭打在一块儿,人为了一己私利,更要争得头破血流。

    在这些事上,人与禽兽一向是没有分别的。

     况遗怜忽然觉得,近来她的心,未免平静得有些过头了。

    有意无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