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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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一个人在家,干完活我就不免那个……芳心寂寞,于是手机相册里“长老来呀”风格的艺术照在停更偌久后春风吹又生。

     舒怀意还是脸皮薄,太怕羞了,抢不过那些老导游。

    他收入微薄,不足以形成积蓄,为了贴补家用,我买了辆二手三轮,改造一番,晚上出摊做点饮食生意,卖炒饭,翻烤串,也做凉皮。

    舒怀意忙了一天,但依然不愿错过,兴致勃勃跟着我出摊。

     只是镇子虽小,也有城管,而且凶得要命,一碰面就打击流寇似的撵着我们跑。

    追着我们跑的不光有城管,还有刚付完钱的食客。

     小街上经常出现这样的画面:食客刚把钱递给我,我朝远处一眺,就慌里慌张地对舒怀意叫“来了来了!”,舒怀意蹬起三轮就跑,煤气灶还在那炊烟袅袅地烧。

    食客追在后面喊:“喂,喂!老板你不做了啊?” 后来我们学聪明了,用木板将三轮加宽,里面低处安个小凳。

    逃跑的时候,舒怀意在前面蹬三轮,我就蹲踞在小凳上继续炒我的饭,炒熟了装好朝车下送。

     镇上新开张了一家图书室,里面供应咖啡果汁。

    这家店从装潢到服务,摆在城市里毫无竞争力,对小镇上的居民来说却很新鲜。

    营业首日,门前便排起长龙,看书的没几个,多是奔着饮料蛋糕去的。

     舒怀意这天休息,赖床睡懒觉。

    我冲冲跑回家把他撵起来,一块儿去凑热闹。

     排了半小时队终于排上号。

    菜单上花样不多,我一眼就扫完了,想好了要点什么,他却踟蹰不定。

     “没喜欢的吗?”我跟他交头接耳,“你看,你喜欢的摩卡在上面。

    ” “太贵了,我们点一杯吧。

    ”他小声说。

    “再说家里有的喝。

    ” “两杯摩卡,他那杯要最大的!”我对服务员说。

     喝饱了咖啡,我们还淘了几本书,用纸袋子装着拎在手上,步行回家。

     出了小镇最繁华的地带,是一条凹凸不平的土路,两边种满了高粱,绿叶红穗,如同火焰在水面上翻滚。

     他换了只手提袋子,牵过我的手握了握。

    “就是在那里。

    ”他指着红绿交杂热烈氤氲的海洋说。

    “李沫把我杀了。

    ” 舒怀意前一世死于闷烧的夏季,他说他还记得耳边高粱在风中嘤呜的悲鸣声,枪响过后焦涩的烟味,以及李沫眼中焚烧着的比血比火更炽热的仇意。

     那天回到家之后,舒怀意连睡了两天。

    他事先预告的话是:我要多睡一会。

     次日到中午,他还不起,我把午饭热在灶台上,折进卧室,举着鸡毛掸子隔着被子轻轻敲打他的脚。

    “还不起啊?再不吃饭成仙了!” 他从眼缝间送出点眼波,又合上了,像只对人爱搭不理的猫。

    我顽劣地拽着他一条胳膊将他拖起,他又倒下,拖起,又倒下,重复了三次,我不再动他了。

    我很慢地在他枕边坐下。

     他的身体像一根枯萎倾颓的高粱杆,松垂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