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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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楼到了,张明生推我出电梯,刚走了几步,他绕到我正面,沉默地俯下身来。

    我知趣地环上他的脖子,任他把我抱起来。

    四楼地板铺满了地毯,柔和的浅棕色,价值不菲,每星期都要派专人打扫,由阿海亲自照看。

     至于为什么要给一个不能走路的人铺地毯,说得好听点叫张明生怕我摔倒,说不得好听点,他是怕我逃跑的时候摔倒。

     他稳稳地抱着我往卧房走,我闭着眼睛,又想到报纸上那张黑白照片。

    那么小的孩子,或许顽劣些,但怎么也不该是这种下场。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尸体,是跟着师父一起去查案,在一幢独栋公寓里,一家四口被强盗割喉,惨死家中。

    那时我二十二岁,见到大人的尸体时还能强忍着不呕吐,师弟在我身后干呕了两声便夺门而逃,我双腿颤抖,右手一直按在枪托上,背后全是冷汗。

    就算不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一定面色惨白。

    直到我走进最里面的卧房,看见两具柔软的,靠在一起的,孩童尸体。

    我彻底崩溃了。

     师父说,做警察的,还是要强硬些更好。

    师弟吐是因为他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我的崩溃却是因为于心不忍。

    果然,后来出现场,师弟渐渐很少失态,顶多只是痛骂几句凶手。

    而我总要深呼吸好几次,才能逼迫自己停止代入那种窒息和恐惧的感觉。

     我靠在张明生的胸膛上,叹了口气。

     张明生问:“你不会觉得是我做的吧。

    ” 二 我还在走神,张明生已经抱着我走到了卧室。

     厚重的窗帘没有拉开,屋里一片昏暗的淡红。

    张明生将我放到了床上,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一时有些发懵。

    现在是周一清晨,他还要去公司开董事会,没时间也没精力和我白日宣淫。

    我坐起来,倚在床头。

    他为我盖上了毯子,即使他根本没有过问我到底冷不冷。

     我看着他低头时露出的英俊眉眼,在心中问自己:张明生会杀人吗?我本以为自己会有答案,可思来想去,我竟然踌躇了起来。

     这几年我们的生活平淡了不少。

    我的身体不好,可可也体弱多病,脸蛋总是没有血色,医生曾说她活不过一岁,这让我和张明生操了很多心。

    自打可可过了四岁生日,我们一家人这才松下一口气。

    可是转头一看,四年匆匆而过,无论真心假意,我和张明生也俨然是一对夫妻了。

     我相信张明生是享受这种生活的,他对自己的女儿的宠爱真假参杂,连我有时也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做戏,还是真的被家庭的力量感化、有了点正常人的影子。

    但我知道,他对可可的爱,远没有要为了她在幼儿园的一桩小事而动手杀人的地步。

     沉默了一会儿,我说:“不是你做的。

    ” 张明生似乎一直在等我回话,所以迟迟不走,修长的手指一遍又一遍捋平着毯子上的皱褶。

    听到这话,他笑了笑,并没有抬头,只是说:“哦?为什么,我还以为在你心里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呢。

    ” 的确,我对张明生的道德水准一向评价较低。

     他在我面前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时而像个只手遮天的野心家,时而像个玩性大发的孩子。

    我还记得某次我试图逃跑,因为被囚禁了太久,腿发软到直接栽倒在地。

    他安静地走过来,蹲下,摸了摸我额头撞出的淤青,然后微笑着,将手里的钢笔尖扎进了我的大腿。

    他并没有使百分百的力气,但他的意图毋庸置疑:假如我再跑,他就真的把我弄残废。

     他也确实做到了,只